心靈工坊 2024/04/03~08/28 Irene Freeden & Meg Harris Williams【後克萊恩學派理論、臨床及討論26講】zoom授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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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叔本華的眼淚》

The Schopenhauer Cure
 
作者:歐文.亞隆(Irvin D. Yalom)
譯者:易之新
書系:Story 004
定價:380 元
頁數:416 頁
出版日期:2005 年 09 月 14 日
ISBN:9867574508
 
特別推薦:西雅圖時報、舊金山紀事報、華盛頓郵報、洛杉機時報、出版者週刊……強力推薦
 
3.

生命是一件不幸的事。我決定以自己的生命來思索生命。


聯合街的陽光和煦、非常熱鬧,餐具的撞擊聲和嘰嘰喳喳的聊天聲流遍人行道旁的餐廳,繫在停車收費器上的紅綠氣球宣傳著週末的特賣會。但朱利斯漫步走向菲利浦辦公室的路上,卻正眼也不瞧一下這些餐廳和堆滿過季的名家設計衣服的攤位,也沒有在他最喜愛的店面櫥窗前逗留。他以前經過莫瑞塔的日本骨董家具店、西藏物品店,甚至亞洲古物店戴著色彩鮮艷的十八世紀高頂帽的怪異女戰士時,很少不駐足欣賞一番。

他的心還沒有死,只是菲利浦.史萊特身上的謎團使他專注於焦躁的思緒。首先是記憶之謎,為什麼菲利普的身影像魔法般清晰地呈現在他腦海中?這麼多年來,菲利浦的臉孔、姓名、故事都潛藏在哪裡呢?他很難接受這個事實,他和菲利普之間所有經驗的記憶竟然都以神經化學的路徑儲存在大腦皮質裡,就好像菲利浦住在複雜的「菲利浦」神經元網路,一旦被正確的神經傳導物質誘發,這個網路就展開行動,使菲利浦的影像有如鬼魅般投射到視覺皮質銀幕。他想到大腦裡住了一個微小的自動投射者,就感到不寒而慄。

更有趣的謎是他為什麼選擇重訪菲利浦。在所有舊病人中,他為什麼從深埋的記憶中單單挑出菲利浦?只是因為他的治療非常失敗嗎?當然不只是這個原因,畢竟他還有許多失敗的病人,但這些失敗的臉孔和姓名大部分都已消逝無蹤。也許是因為大部分失敗的病人都很快就中止治療,菲利浦卻持續接受三年的治療。天啊,他是怎麼堅持下去的!整整三年的挫折,卻沒有漏過一次治療,從不遲到,連一分鐘也沒有,他吝嗇到不願浪費一絲一毫付費的時間。直到有一天,在毫無預警的情形下,他在最後一次會談結束時宣布結束治療,而且無可挽回。

即使菲利浦主動結束治療,朱利斯仍然認為他是可以治癒的,不過,那時的朱利斯總是誤以為每一個人都是可以治癒的。為什麼會失敗呢?菲利浦非常認真地處理他的問題:他富有挑戰性、機敏、聰明,但非常令人討厭。朱利斯很少治療自己不喜歡的人,但不喜歡菲利浦並不是出於個人好惡,而是任何人都不會喜歡他,所以他一生都沒有朋友。

他雖然不喜歡菲利浦,卻喜愛菲利浦提出的知性之謎,他的主訴「為什麼我不能做自己真正想做的事?」正是意志癱瘓的精釆實例。雖然治療對菲利浦可能沒有什麼益處,卻對朱利斯的寫作有奇妙的幫助,會談中浮現的許多觀念都被放入他的著名文章〈治療師與意志〉以及《意願、意志和行動》這本書中。他閃過一個念頭,他以前或許利用了菲利浦,但現在的他有更強烈的連結感,或許可以藉此彌補過去,完成以前沒有做到的事。

聯合街431號是一棟座落在街角、以灰泥粉刷的兩層樓建築物,朱利斯在門廳的指示牌看見菲利浦的名字:「菲利浦.史萊特博士,哲學諮商」。

哲學諮商?這是什麼東西?朱利斯輕蔑地認為這就好像理髮師提供的心理安慰或賣菜的小販宣稱豆類植物所具有的安心效果。他走上樓梯,按下電鈴。

門鎖打開時發出一陣嗡嗡聲,朱利斯走進毫無裝璜的等候室,裡面只有一張沒有吸引力的黑色塑膠皮沙發。菲利浦站在幾公尺外的辦公室入口,沒有寒喧、沒有握手,只點頭示意他走進來。

朱利斯比較現在的菲利浦和他記憶中的相貌,兩者非常接近,雖然過了二十五年,但沒有什麼改變,只在眼角多了一些皺紋、脖子多了一點贅肉,淡棕色的頭髮仍然向後直梳,綠色的眼珠仍然緊張地避開他的目光。朱利斯想到他們在那些年的治療中,極少有目光的交會。菲利浦使他回想起學校裡極度自負的小孩,坐在教室上課時從不抄筆記,而朱利斯和其他小孩卻拚命記下每一個可能在試題中出現的重點。

菲利浦的辦公室只有一張陳舊雜亂的書桌,兩張難看、不搭調的椅子,牆上的裝飾只有一張證書,朱利斯想對簡陋的擺設說些俏皮話,但考慮一下後,決定不說出來,他照著菲利浦的指示坐下,等待菲利浦開口。

「已經過了好長一段時間,真的好久了。」菲利浦用正式、專業的口吻說話,並沒有因為和以前的治療師轉換角色、負責開場白,而露出一絲不安的跡象。

「二十二年了,我剛才看過以前的記錄。」

「赫茲菲德醫師,為什麼是現在?」

「這句話表示我們已結束寒喧了嗎?」不,不!朱利斯不禁自責,不要開玩笑,他想起菲利浦毫無幽默感。

菲利浦看起來很鎮定地說:「基本的會談技巧,赫茲菲德醫師,你知道規矩,要建立架構,我們已經有了地點和時間,我提供了六十分鐘的會談,不是心理治療的五十分鐘,還有費用的問題,我不收費。所以下一步就是討論你的意圖和目的。我試圖為你效勞,盡可能讓你得到有效率的會談。」

「好,菲利浦,謝謝你。你問的『為什麼是現在』,永遠是個好問題,我總是會運用這個問題,讓會談聚焦,我們來談正事吧。就如我在電話中告訴你的,我有一些健康的問題,重大的問題,使我想回顧過去,評詁我對病人的治療。也許是我的年紀吧,我想做個總結。我相信你到六十五歲時,就會了解為什麼了。」

「我接受你所謂總結的說法,但我還不了解你為什麼想見我或其他案主,我自己覺得沒有這種必要。我的案主付我費用,我則回報他們專業的諮商,我們的交易就結束了。我們分開時,他們覺得有很好的收穫,我覺得自己給了他們圓滿的方法,我無法想像自己在將來還想要重訪他們。不過,我現在答應為你效勞,你要從哪裡開始呢?」

朱利斯在會談中很少隱瞞自己的想法,這是他的力量之一,病人相信他會直言不諱。但他今天卻強忍著不說出內心的想法,菲利浦的粗魯態度令他吃驚,可是他來這裡並不是要向菲利浦提出忠告,而是希望菲利浦對過去的治療提出誠實的看法,所以朱利斯越少說出自己的心境越好。如果菲利浦知道他充滿絕望、想尋找意義、渴望自己曾對菲利浦的生活有持久的幫助,也許會出於同情心而給他所想要的肯定,或是由於他的矛盾性格,而故意否定他。

「好,感謝你配合我,願意見我。以下是我想要的:首先是你對我們過去共同治療的看法,它如何對你有幫助或沒有幫助;其次是一個比較過份的要求,我非常希望了解你結束治療之後的生活概況,我一向想知道故事的結局。」

菲利浦靜靜坐了幾分鐘,閉著雙眼、雙手的指尖接觸,看不出他對這項要求是否感到驚訝,然後他以非常謹慎的速度說:「故事還沒結束,事實上,我的生活在過去幾年有重大的轉變,好像故事才剛開始似的。但我會照時間順序來說,就從接受治療開始。整體說來,我不得不說你的治療完全失敗,那是一項既耗時又昂貴的失敗。我認為自己當初盡了一個病人的責任,就我記憶所及,我全然合作、努力治療、按時會談、付清費用、記錄夢境,遵守你的每一項指示。你是否同意呢?」

「關於你是不是合作的病人?完全同意,而且不只如此,我記得你是個全心投入的病人。」

菲利浦再度望著天花板,點頭說:「我記得看了你整整三年,大部分是一週會談兩次,花了許多時間,至少兩百小時吧,也就是花了大約兩萬元。」

朱利斯差點跳起來,每當有病人說這種話時,他的反射作用就是回答「滄海一粟」,然後指出治療所處理的議題對病人的生活造成多麼大的問題,不太可能快速解決。他常常以自己接受治療的經驗來說明:他第一次被治療的過程是專業訓練必須接受的精神分析,每週五次,時間長達三年,總共花了七百多小時。但菲利浦現在不是他的病人,他不需要說服菲利浦相信任何事。他只是在這裡聽菲利浦說話,於是他沈默地壓抑心中的不滿。

菲利浦繼續說:「我開始接受你的治療時,正處於人生的深淵,更貼切的說法可能是「谷底」。身為一個研發新式殺蟲方法的化學家,我對自己的生涯感到厭煩,對我的人生感到厭煩,對每一件事都感到厭煩,只除了閱讀哲學和思考歷史的謎團。可是我來找你的原因卻是自己的性行為,你當然記得了?」

朱利斯點點頭。

「我當時已失去控制,一心想要的就是性,我對性著迷,無法滿足。我想到自己活著的方式、所過的生活,就感到顫慄。我試圖誘惑女人,越多越好。在性交之後,我可以暫時鬆一口氣,逃離這種強迫的衝動,但要不了多久,我又被欲望支配。」

菲利浦提到性交時,朱利斯壓抑了笑容,因為他想到在肉欲中打滾的菲利浦,卻避免使用猥褻的髒話,實在是奇怪的矛盾。

菲利浦繼續說:「只有在性交之後的短暫期間,我才能充分、和諧地活著,也就是和歷史上的巨人連結。」

「我記得你和你的阿里斯塔克斯和芝諾。」

「對,他們和之後的許多人,可是鬆一口氣的時間、不受衝動干擾的時間,實在太短了。我現在自由了,現在的我住在更高的境界。但容我繼續回顧你的治療。這不是你的第一項要求嗎?」

朱利斯點點頭。

「我記得自己非常依賴治療,它已成為另一種強迫的需要,可惜沒有取代性欲的需要,而是兩者並存。我記得自己熱切期待每一次會談,每次卻都結束在失望之中。我已不太記得治療內容,我想是從我過去生活的角度來了解我的強迫性,試圖釐清它,可是每一種方法似乎都不管用,沒有一個假說是有根據和有說服力的,更糟的是,對我的強迫性都完全沒有影響。

「這就是強迫性,我知道,我也知道自己必須斷然停止。我花了好長一段時間,最後才了解你其實不知道如何幫助我,我對你的治療失去信心。我記得你耗費大量時間探討我和別人的關係,特別是我和你的關係。這種方法對我毫無用處,當時沒有用,現在也沒有用。隨著時間的流逝,和你會談成為一種痛苦,把我們的關係當成真正或持久的關係來探討,這種方式令我感到痛苦,因為我們的關係其實只是『買來的服務』。」菲利浦停在這裡,攤開雙手看著朱利斯,好像在說:「你希望我直接一點,我就直說了。」

朱利斯聽了非常震驚,好像是由另一個人幫他回答似的:「你很直接,很好,謝謝,菲利浦。我想聽你後來的故事,你之後發生了什麼事呢?」

菲利浦合起雙掌,把下巴放在指尖上,凝視著天花板整理思緒,然後說:「好,我要開始談這件事。我研發荷爾蒙製劑來阻止昆蟲繁殖的專業對公司非常重要,所以我的薪水大幅增加,可是我對化學越來越厭煩。我三十歲時,父親的信託基金到期,轉到我名下,這是讓我得到自由的禮物,我有了好幾年的生活費,於是不再訂閱專業的化學期刊,辭掉工作,把注意力轉向我真正想要的生活:追求智慧。

「我仍然很痛苦、焦慮、被性欲驅策,我試了別的治療師,但沒有人可以給我更多的幫助,有一位研究榮格的治療師認為我需要的不只是心理治療,他說像我這種上癮的人,得到解脫的最佳希望是靈性的轉化。他的建議促使我轉向宗教哲學,特別是一些東方的理念和修行,這是唯一有意義的宗教,其他宗教體系都無法探討根本的哲學疑問,只是利用上帝來逃避真正的哲學分析。我甚至參加了幾個星期的禪修避靜活動,雖然覺得很有意思,但無助於著迷的念頭,不過我還是覺得有其價值,只是我還沒有做好準備來接受它。

這段期間,除了禪修避靜時的強迫禁欲,我仍然持續性愛的追逐,甚至在聚會期間,我也想辦法找到滿足性欲的管道。我像以前一樣,和數十個到數百個女人做愛,有時一天兩個,就像我接受你的治療時一樣,不論是任何地點、任何時間,只要能找到對象就做愛,然後就興趣索然;你知道有一句諺語說:『你在同一個女孩身上,只能有一次第一手的性愛。』」菲利浦抬起下巴,轉向朱利斯。

「最後一句話是表達我的幽默感,赫茲菲德醫師,我記得你曾說我在所有會談中,不曾向你開過一次玩笑。」

雖然朱利斯知道這句諺語是他曾向菲利浦說的話,但他現在沒有說笑的心情,只勉強張開嘴唇好像露齒而笑。朱利斯想像菲利浦像一個頭頂有著巨大發條的機器娃娃,需要再上緊發條了,於是說:「然後發生了什麼事呢?」
菲利浦注視天花板,繼續說:「然後,有一天,我做出重大的決定,由於所有治療師的各種方法都沒有用,很抱歉,我必須說,也包括你……」

朱利斯插嘴說:「我很想聽那個特殊的轉折點」,然後趕快補充說:「不需要道歉,你只是誠實回答我的問題。」

「抱歉,我不是故意強調這一點。我繼續說下去,由於心理治療不是解決辦法,我決定自己治療,開始了一段讀書治療的過程,吸收歷代所有智者的相關思想。我開始有系統地閱讀哲學全集,從希臘時代蘇格拉底之前的哲學家開始,一直到近代的波普【譯註一】、洛爾斯【譯註二】和蒯因【譯註三】。經過一年的研讀,我的強迫性並沒有改善,但我覺得做出了某種重要的決定,也就是說,我走在正途上,哲學是我的原鄉,這是重大的一步。我記得你常常告訴我,我在世上任何地方都沒有回家的感覺。」

朱利斯點頭說:「對,我也記得。」

「我認為如果要繼續閱讀哲學,或許也可以取得哲學學位,我的錢總有用完的一天,於是進入哥倫比亞大學唸哲學博士。我學得很好,寫了一篇傑出的博士論文,五年後取得博士學位,開始教學生涯,幾年後對應用哲學發生興趣,我更喜歡稱之為『臨床哲學』,於是引導我走到今天。」
「你還沒有說明如何得到療癒。」

「在哥倫比亞大學唸到一半時,我和一位治療師建立關係,他是完美的治療師,提供我無與倫比的治療。」

「在紐約?他叫什麼名字?在哥倫比亞大學嗎?他屬於哪個單位?」

「他的名字是亞瑟……」菲利浦停下來,帶著詭譎的笑容看著朱利斯。

「亞瑟?」

「對,我的治療師叫亞瑟.叔本華(Arthur Schopenhauer)。」

「叔本華?菲利浦,你在愚弄我。」

「我從來沒有這麼認真過。」

「我對叔本華的認識不多,只聽過他陰鬱、悲觀的老套說法。我不曾聽人在治療背景下談到他的名字,他怎麼能提供幫助呢?是什麼……」

「我不喜歡打斷你的話,赫茲菲德醫師,但我有一個案主快來了,我還是不喜歡遲到,這一點一直沒變。請給我名片,我再找時間和你多談一下叔本華。對我而言,他是個治療師。當我說我的人生要歸功於叔本華的天才時,一點也沒有誇大其辭。」

【譯註一】Popper(1902-1994),奧裔英國哲學家,主要貢獻在科學哲學、社會與政治哲學。
【譯註二】Rawls(1921-2002),美國哲學家,二十世紀佔領導地位的政治哲學家。
【譯註三】Quine(1908-2001),美國哲學家及邏輯學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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