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I 引言 接下來我所打算報告的個案（同樣只呈現片段）具有一些獨特之處，需要在描述事實本身之前予以強調。這個案牽涉到一名年輕男性，他在十八歲罹患淋病後，健康便一蹶不振，幾年後他開始接受精神分析治療時，已經失去所有生活能力，需要完全依賴他人。在生病前的十年少年生涯裡，他的生活大體上正常，中學學業也沒有什麼問題。但是嚴重的精神官能性障礙卻已早早盤據著他的幼年：他四歲生日過後，便出現焦慮性歇斯底里症（以動物畏懼症的形式），之後轉變成與宗教有關的強迫性精神官能症，而且帶著各式衍生症狀一直持續到十歲。
孩童期精神官能症正是我所要傳達的主題。儘管這名病人直接要求過我，不過我還是忍住不寫出他疾病的完整病史、治療以及復原，因為我認為這個任務技術上並不可行，社會常規也不允許。而這樣做同時也造成他孩童時的病症與日後持續的疾病之間的關聯，無法由此顯示。關於後來的病症，我只能說：這名病人因為這個病，在德國幾家療養院待了很長一段時間，當時一些最具權威的機構將他分類成「躁鬱症」（manic-depressive insanity）的個案。這個診斷對這名病人的父親而言確實合適，因為他的一生雖然充滿了高昂的活動與興趣，卻也遭受嚴重鬱症的重覆發作所擾亂。但對於這名身為兒子的病人經過數年的觀察中，我卻從未偵測到任何明顯與心理狀態不相稱的情緒變化，不論就其強度或其出現的環境皆然。我形成了這樣的看法：就像許多其他個案被臨床精神醫學貼上了繁複多變的診斷標籤一樣，這個個案應該被當作強迫性精神官能症之後的一種狀況，其中強迫性精神官能症雖自動結束，卻在痊癒後留下了缺陷。
因此我的報告要處理的是孩童期精神官能症，它的分析不是在疾病實際存在的當頭，而是在結束了十五年之後進行。這樣做跟在生病的當下進行分析相較起來，有其優點與缺點。當然，對精神官能性的孩童本身進行分析顯得較為可信，但在題材上卻不可能很豐富，因為必須讓孩童借用太多字詞與思想；儘管如此，最深的底層可能仍無法被意識穿透。在智性上已經成熟的成年人身上，藉由回憶做為媒介而分析其孩童期的疾患，則沒有這些限制；但這也促使我們考慮到一個人的過去在稍後的階段被回顧時，所可能遭受的扭曲與修飾。第一種方式也許提供了較令人信服的結果，但第二種方式卻較有啟發性。
不管怎麼樣，我們都可以主張：孩童精神官能症的分析可以說對理論特別有利。大略地說，分析孩童精神官能症能幫助我們了解成人精神官能症，就有如分析孩童的夢能幫助我們了解成人的夢一樣。當然，並不是因為這些夢較為清楚或是元素較少；事實上，深入感受孩童精神生活所具有的困難，使得這些分析成為醫師們特別艱鉅的任務。但儘管如此，分析中少了許多日後的沉積，卻使得精神官能症的本質清楚無誤地躍入眼簾。在目前激烈論戰環繞著精神分析的時期裡，我們都知道，針對精神分析所發現的而產生的抗拒，已經有了新的形式。過去人們滿足於爭論著分析所強調的事實是否真實，因此上上策似乎是避免檢視這些事實。這種方式似乎正在式微當中，人們現在採取另一種計畫──也就是承認事實，卻藉由扭曲的解釋，將隨事實而來的結果加以消除，這樣子批評者可以仍舊如同以往一樣，有效地避開那些會引起反對的新鮮想法。這例孩童期精神官能症的研究，可以暴露出這種膚淺且強制的再解釋企圖之所有不當之處，它顯露出被急切否認的力比多動力（libidinal motive forces）在精神官能症的形成中所扮演的主導角色；也顯示出並不存在什麼對遙遠文化目標的渴望，這些東西對懵懂的小孩而言不可能具有任何重要性。
另一個讓目前這份分析值得注意的特點，乃是與疾病的嚴重程度及治療期間的長度有關。短時間內就形成有利結論的分析，對於增進治療師的自尊心與加強精神分析在醫學上的重要性，當然很有價值，但對於科學知識的增進而言，大部分並不重要，因為這種分析當中並不具有新的東西。事實上，治療之所以這麼快，是因為完成分析所需的一切都已經先知道了。要找出新的一些東西，只能從呈現出特殊困難的分析中求得，而要克服這些，要投入大量的時間。只有在這種個案中，我們才能夠成功地降到最深、最原始的精神發展層次裡，從那兒取得日後結構上的問題之解答。之後我們才會覺得：嚴格地來說，只有如此深入穿透的分析才稱得上是分析。當然，單獨一個個案並不會提供我們所有想要的資訊；或者更正確地說，如果我們只扮演讓一切呈露的角色，而且不要因為自身洞察力的經驗不足而無奈地滿足於少許知識，單一的案例或許是可以教導我們所有的事情的。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