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家族治療的美學基礎 我認為,任何行動—不論有沒有事先規畫,都必須建立在美學的基礎上。 ——葛雷格里•貝特森
意識目的
意識目的旨在達成特定目標,所以無法考量到整體生態的脈絡。不幸的是,這項限制往往會導致控制的中斷。舉例來說,倘若病人有意識地嘗試去「控制」症狀行為,就會陷入身心對抗的困境之中。
本書一再間接指出,病症主要源自那些根植於意識層的扭曲認識論。從我們如何看待遞迴過程的意識變形與模型,就可以清楚看到這些扭曲的前提。我們並不是將意識變形視為廣闊遞迴模式的近似,而是誤以為近似即為整體系統的同構。
舉例來說,意識可能會採用線性結構做為遞迴過程的模型。當我們想建造一座草地網球場時,這麼做是有幫助的。然而,有時候近似的模型是有風險的。根據不完整的系統模型來與系統互動,反而危害了它的組織。在線性的世界觀之下,我們會傾向將某些變量最大化或最小化,最後導致生態的分裂與病症。譬如,發現燃料短缺的時候,我們的做法就是繼續開採煤礦和挖鑿油井,而忽視這些自然資源與整體生態環境具有密不可分的關係。(188)還有,使用農藥降低害蟲的數量,盡可能增加農作物的收成,也是同樣的思考邏輯。之後,當我們發現體內有農藥的殘留物時,就會知道這是遞迴控制系統反撲的結果。
以意識目的為主的論證,也應用在改變個人或社會系統的治療上。因此,我們同樣可以批判那些任何強調目的、控制和技巧的治療方法。現在有愈來愈多技巧取向的治療,都是企圖把艾瑞克森的治療模式「濃縮」成技巧大全。提到這些參考「技巧大全」的治療師時,貝特森(引用自Keeney, 1977)評論說:「米爾頓開創了一套完整而複雜的治療模式,這些人卻只是從中截取一項技巧。這種斷章取義的方法不僅與完整的治療模式背道而馳,還助長了權力的迷思」(p. 60)。
任何治療或預防病症的「訣竅」可能會對生態有害,也可能會造成更高層次的問題。另類的觀點即是將治療技巧脈納入更廣闊的美學脈絡之中。從這個角度來看,唯有當我們的技巧沒有受到適當的高層控制過程約束,才會產生問題。貝特森(1972)解釋說:
脫離藝術、宗教、夢等現象的純粹目的理性,必然會引起病症並且危害生命。……它之所以有害,主要是因為生命必須仰賴相互連結的偶然性迴路,在人為目的主導之下,意識只能夠看見這些迴路中的一小段弧形。(p. 146)
這就表示,不以美學觀點為導向的治療師很可能會助長病症的延續。認為自己單方面掌握或操控權力的治療師,只能看到控制系統的部分弧形。這樣的觀點危害了具有遞迴結構的生物世界。唯有仰賴智慧——即「對於遞迴性的覺察及體認」(貝特森, 1972, p.146),才能夠以安穩而有效的方式面對生態系統。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