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用水之道 二十世紀末期，因科技工業發達，人創造了很多大自然裡沒有的東西，這叫做發明。可是這些東西卻污染了我們應該敬重、愛護和所有萬物賴以維生的水。雨水被污染成了酸雨，江河被污染成黑水，地下水被污染而有毒，海洋也被污染變了質，這實在是人類對大自然所犯很大的罪過。
人污染了自己生活周圍的水體，在自然中就近再難以得到乾淨的食用水，只好到遠處的山川河流築壩蓄水，再經過濾、沉澱、消毒等複雜的淨化技術，又經接管、引導、分送等浩大工程，才將稍為乾淨的水引到家裡，只要打開水龍頭，這些經長途跋涉引到面前來的水就會源源不絕地流出來。可是，所謂稍為乾淨是因為它仍有消毒化學品成份在內，不能直接飲用。這就是所謂「自來水」、「水喉水」、「管送水」，真是得來不易，應該珍惜。
在這生產自來水的過程中，其實還有一些不大為人知的負面影響，就是築壩後會大大改變了自然生態，使很多動物、植物甚至人類，喪失了原有的居所家園，有些是無法補救及恢復的後果。這樣難得的淨化水方便了住在都市中高樓大廈的人們，可是絕大多數人從未想過這自來水有何不妥。
我住鹽寮之初，建屋之始，雖然照例裝了水管，接用鄰居現成的自來水，也替鄰居負責水費，一個月不花多少錢。雖然如此，我們還是推行「滴水皆惜」的簡樸精神，水龍頭盡量開小一點，還放一個杯子在下面，以接存漏下來的每一滴。可是，有一次水費暴漲多倍，原來是水管破舊漏水所致，這使我反省了一陣，而關掉了所有水龍頭，也切斷了水管，從此不再用自來水。
鹽寮靠山面海，旁邊有溪流水泉，初時我就取用山泉水，只要走上百步就到，食用水挑回來，洗菜、洗衣、洗澡即就地處理，我大小解都可以野外解決，用水很少，也不需提回家。
淨化了的水用來飲食是值得的，但用來沖廁所裡最髒臭的大小便就一點道理都沒有，更是一種罪過。想想看，當你拉了一小泡尿，卻用一大箱淨化水來沖洗，於心何忍？可是大家都麻木了。飲食用水一天最多幾公升，沖廁所一天幾次，至少幾十公升，是食用水的十倍以上；加上洗衣、洗澡用水均比食用水多不知多少倍，實在是很大的浪費，住在都市不是到處有水源，只有靠此，無可奈何！（相較之下，香港的水系統比較有些道理，廁所有另一管路叫鹹水管，是用海水的。）
捨棄現代文明方便的自來水，回到以前農村挑水擔水的生活，不是退步，不是復古，而是環保，是簡樸，是回歸自然。這需要經過很徹底的反省，有很堅固的決心、與強大的勇氣，且心甘情願接受辛苦的挑戰才行。長期如此，還是一種很有耐性的修行。
起初十年，這種自願的回歸自然，田園式的提水挑水生活我甘之如飴，樂此不疲。慢慢練就很穩定出神的挑水功夫，有人來體驗簡樸生活，為了食和用，第一項要修練的功課就是提水挑水。大部分人都能接受，而且也感到新奇有趣，學習到惜水省水的美德，而願意一試再試，且樂在其中。
雨天挑水就有點不方便，不過戴個斗笠或撐把雨傘就能克服，但是需要更多一點功夫。我們的木屋是斜頂屋簷，雨水順勢而下，只要放些水桶在屋簷下，就有水可用。初雨的水先洗淨屋頂的灰塵髒污，水可以用來沖廁所；再過一陣，塵土去盡，雨水就可用來洗衣洗澡。花蓮沒有什麼工業、汽車，酸雨不嚴重，不用擔心。如果大雨傾盆一段時間後，屋頂流下的雨水就清澈，可用來煮食了。在空曠地方接雨水，可避免洗屋頂的麻煩，但水桶面積小，接水量不多，是它的缺點。
我們雖然有泉水雨水，用水不缺，但在簡樸、自然、靈修的生活中，用水之道還是一項重要，且需要用心的修行功課。這種用水之道的修行就是「水盡其用」。
雨水由屋頂流下，開始髒污，慢慢變乾淨，最後才清澈，品質向上逐漸提升，因此盛接下來的水用途也由沖廁、洗衣、洗澡、洗菜而提升到飲食之用。泉水本來是清澈的，可立即煮食，價值最高；其次可用作洗菜、洗果、洗米，清洗食物；洗果菜後的水留下來還可以淋花澆菜，有第二次用途；泉水當然也可以洗衣洗澡，留下來的水即可洗手洗地沖廁所；冬天在室內，洗臉後的水還適合洗腳。關於洗澡，我只要有一小盆水，就可以由頭到腳都洗乾凈。技巧是先用小量的水由頭頂淋下，弄濕全身，然後又由頭開始搓揉擦拭按摩，到臉，到身，到腳，最後再用清水又由頭沖下，多次之後，全身就清潔了；而且沖洗時水順便流到洗臉盆、馬桶內，也一起把它們沖洗乾淨呢。這種一水二用三用的方法，不但可以節省用水，發揮水的最大功能，還需要有耐心與恆心，才能始終貫徹，而達到「水盡其用」的修行。
不少人都知道，洗米水可以用來洗碗，洗完碗再澆花，因為他們吃的是白米，洗米水還含有澱粉質，有去油污的效果。我們吃糙米，洗米水相當乾淨，可沒有去油污的作用，不一定用來洗碗，洗其他的東西都可以。
洗碗洗盤洗東西還有另一種節省用水的方法：用少量的水多次清洗，就能洗乾淨，而不需要大量的水。即一盆水分三次洗用，比一次洗，東西會更清潔。道理是：用十倍的水洗髒污的東西，第一次洗後污物只剩十分之一；再次用十倍的水洗它，第二次污物就只剩百分之一；洗第三次即只剩千分之一了。如果一次就用三十倍的水洗，洗後它的污度只是三十分之一而已，差異何其之大呢。如果是用水龍頭流動的水洗東西，只要細水長流，也能洗得更乾淨，只是多花一點時間，而不要猛開水喉，浪費！細水長流的洗法需要時間，更需要耐心，這就到修行的境界了，因此才有所謂「水修行」的發明。
淨土前的馬路後來拓寬了，花蓮的經濟發展侵入到鹽寮來，民宿處處，生活被干擾不少，水泉也發現污染了，我們就改到南邊的溪流去洗菜洗衣洗澡。因為溪流有堤岸阻隔，提水挑水有些艱辛，功夫耐性就要更大，不過在溪裡洗澡實在是最愉快的享受。
至於食水的取得，我們想出另一種活性模式，有時到有乾淨山水或地下水的地方裝一大桶回來，用一兩個星期；有時以物易物問鄰居阿婆索取自來水，我們給她的多是由市場撿拾得到的很好的蔬果，她都很滿意，這雖然有點像交易，但也是睦鄰互動的好機會。
我們的用水之道除了省水、惜水，點滴皆惜，一水多用，水盡其用外，還有睦鄰的以物易物交情，而不是只打開水龍頭這麼簡單了。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