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序】愛的沉默空間
書序作者：陳洛葳 還記得，高三時被發現和初戀女友的親密關係，老媽驚恐地跑到金石堂查什麼是同性戀。還記得，大學為了留女友在家過夜和家人爭吵，老爸爆怒地罵出，「妳不正常！」還記得，幾年前，我捧著嘔心瀝血翻譯了一年多的雙性戀作品《另一個衣櫃》到他們面前，他們既高興，又錯愕的眼神。還記得，Discovery拍攝台灣同志專輯，來我家採訪的那天，導演熱切地邀請老爸老媽一起入鏡，他們一個藉口買菜，一個藉口出門散步的尷尬……
很多朋友問我，公開出櫃為雙性戀，妳的家人支持、接受嗎？年輕的時候，總以為「出櫃」就是像西方社會那樣，必須有一個戲劇化的轉折，一個正式性地宣告，說，「爸媽，我是同（雙）性戀！」在這個面對面的張力下，他們或許會含淚接受，或許會咆哮叫你滾出去，總之，攤牌後就是一拍兩瞪眼。然而我發現，我的出櫃版本卻完全不是這麼一回事。我曾經笑稱這個過程為「東方式出櫃」。一種幽微而緩慢地，幾乎是長期抗戰的，以行動、言語明示暗示，漸漸拓寬可能的空間，家人則睜一隻眼閉一隻眼，聽懂了卻假裝沒聽懂，不追問，不逼婚，慢慢默許了妳的生活方式。多年來，我們摸索著彼此可以接納的界線。老爸老媽那一輩，絕對說不出「無論你是什麼，我們都愛你」這一類肉麻的話，但在未曾明說的沉默中，我瞭解到，這已是他們最大的妥協。這份接納並非來自理性開明（我相信，雙性戀對他們來說仍是極其匪夷所思的），而是愛。幾近無條件的，退開身，留給我所有所需的空間。而這就是他們支持我，以及給予愛的方式。
我慶幸我擁有一對了不起的爸媽。給出了那個年代的父母所能給出的，不可思議的寬容。容許我的不同，我的叛逆，某種程度上，他們接納了我全部的樣子，讓我得以成為我自己。他們或許沒說，但三十年來，他們以全部的行動展現出那句話的真意：我們愛妳，無論妳是什麼樣子。
謝謝你們給予我的勇氣，以沉默的方式，支持我走到這裡。
謹以此書獻給我最親愛的父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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