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靈工坊 2024/08/03- 08/24 張凱理【存在心理治療】四週講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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延伸閱讀:
《活在故事裡:現在即過去,過去即現在》

《民間故事啟示錄:解讀現代人的心理課題》

《神話心理學:來自眾神的處方箋》

《源氏物語與日本人:女性覺醒的故事》

《童話中的女性:從榮格觀點探索童話世界》

《童話中的陰影與邪惡:從榮格觀點探索童話世界》

《日本人的傳說與心靈(典藏版)》

定本 昔話シ日本人ソ心
 
作者:河合隼雄
譯者:廣梅芳、林詠純
書系:Master 064
定價:460 元
頁數:400 頁
出版日期:2019 年 05 月 17 日
ISBN:9789863571506
 
特別推薦:王浩威、李永熾、呂旭亞、周慕姿、洪素珍、陳文玲、茂呂美耶、新井一二三、魏宏晉
 
第五章 兩種女性形象

  「天鵝姊姊」中犧牲奉獻的姊姊提供了一個日本式的形象。故事中雖然提到結婚的部分,但如果把焦點放在心理結構時,會發現這是一個主要在講姊弟結合階段的故事。故事中之所以沒有進入下一個女性結婚階段的原因,正如同前面已經闡述過許多次的,因為日本民間故事中鮮少以描寫幸福快樂的生活做為結束。日本人耳熟能詳的故事「浦島太郎」也是如此,當主人翁好不容易見到乙姬這位美女,卻沒有結婚就回來了。這就像前面所說過的(請參照原文書第十八頁),俄羅斯的小男孩因此而對這個故事興趣全無。現在有必要討論日本民間故事中女性與結婚的關係,也就是說要談日本人心中認為可以與其結婚的女性形象。現在提出的「浦島太郎」正是一個非常適合這個題目的故事。如後所示,「浦島太郎」具有各式各樣的版本,其中不乏一些版本談到浦島和乙姬(龜姬)結婚的情節。在此透過各種版本的浦島故事,探討其中結婚與不結婚的女性形象之差異,也許能夠藉此解答前面所提出的問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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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 母與子
  在附篇的「浦島太郎」故事中,一開始描述這是一個「一個母親和一個兒子」的家族,母親八十歲、兒子四十歲,而兒子表示「在母親還活著的時候」不要娶妻的意圖,這是非常有意思的部分。在類似的故事中,幾乎沒有別的故事描寫出這種母子關係,但是如果仔細思考浦島這位男性的存在意義時,會讓人覺得這種設定提供非常符合的形象。現在先討論這對母子的關係。
  日本文化人類學家石田英一郎已經討論過民間故事中母子關係的重要性。他在著作《桃太郎的母親》中,認為日本的民間傳說故事中經常出現的「小孩子」,背後有一個「總是彷彿可見……一個被認為是母親的女性角色」,這種母與子的關係在世界史當中舉目可見。譬如「埃及的伊西斯和賀魯斯、腓尼基的阿修多雷多和湯姆斯、小亞細亞的基貝雷和阿帝斯、葛雷塔的瑞亞和子神宙斯」等,有許多例子都是描寫這種大地母神和小男神的故事。這種到處可見的母和子神話故事,如果以佛洛伊德(Sigmund Freud)的觀點來說,很明顯地就是在反應伊底帕斯情結。事實上在這類神話當中,有許多故事都明白描寫母子近親相姦的情節,敘述大地之母和自己所生的小男神成為配偶,由此產生新的生命。
  佛洛伊德的伊底帕斯情結理論,主要是以父子關係主軸上的父性原理為基礎發展出來的。佛洛伊德主要是從個人的父子矛盾、母子近親相姦的次元去做理解。相對於此,榮格雖然沒有反對佛洛伊德的說法,但認為這是一種超越個人次元、普遍屬於人類的心理現象。他認為這種描寫母子關係的神話,與其還原到家族間的關係,不如認為這表達出人類自我和下意識之間的關係。第一章第三節提出諾伊曼有關自我確立的理論,就是以榮格的這種理論為出發點。本書之前的討論雖然認為以父性原理為基礎的諾伊曼理論不適合日本人的意識結構,但在這一節中要先以諾伊曼的理論去檢視浦島的形象,這是為了透過不同於日本人心理的觀點,以便更為釐清浦島的形象。
  浦島的故事中一開始所提到一母一子的關係,是一種兒子尚未從母親身邊分離的狀態,代表著自我還沒有從無意識中獲得獨立性。父親在此並沒有登場,這表示主人翁並沒有一個可以建立男性性格的模範。而原始的故事版本並沒有描寫浦島到四十歲都還是單身。奈良朝時代的《丹後國風土記》中描述主人翁被稱為「筒川之嶼子」,「為人姿容秀美,風流無比」,這可以說是一個非常英俊的男性形象,但是卻讓人覺得有些柔弱,無法感受到男性的強壯感。在鐮倉時代的紀錄中,《水鏡》描述浦島回家的文章中,描述他打開玉箱子的時候,「那稚弱的外表突然之間變成老翁」,在《古事談》中也描寫他「如幼童」,這些例子中都敘述浦島外表如幼童。這有可能是因為故事中認為浦島去蓬萊山因此逐漸返老還童,但無論如何,童子形象的出現是一件很有意思的事情。
  浦島與母親的關係,再加上童子的形象,令人想起「永恆少年」(puer aeternus)的原型。「永恆少年」在第三章第二節厄琉西斯的神話中──但在那一節中並沒有談到這個部分──代表著擔任非常重要角色的伊雅克斯(Iacchus),他也被稱為歐伯多。伊雅克斯在厄琉西斯的儀式中,擔任儀式隊伍之先導領隊的少年之神,他也是波瑟芬妮(也有人說是荻蜜特)的小孩。如字面上所顯示的,他會一直重新回到少年的狀態,是一位永遠無法成年的神。厄琉西斯的儀式主要是為了祭祀穀物和再生的神。他在大地之母的力量之下,由死亡重新再生,永遠保持年輕。
  如同神話所顯示的一樣,這種「永恆少年」的原型存在每個人的心底深處,但是當這個人和原型合而為一的時候,就會成為「永恆少年」。榮格派的分析家們對現代社會中的「永恆少年」們有所描寫──所指的當然不是年齡──這如果放在日本的文化模式之上思考,會變得非常有趣。我在此之前曾對此有過討論,現在再一次引用這段討論。
  他們(永恆少年們)雖然顯示出適應社會的困難,但因為不願委屈自己那特別的才能,所以自我解釋認為沒有必要去適應社會,將這一切歸咎於沒有辦法容納他們的社會的錯。他們還沒有到需要認真思考的時候,還沒有找到真正要什麼,總之就是經常處於「還沒有」的狀態。但某一天,這少年會突然積極起來,可能會突然發表偉大的藝術作品,或者為了解救全人類而站起來。這時表現出的敏銳性和強大的力量會讓許多人為之讚嘆,但很可惜的是其中一個特徵就是沒有持久性。因為他們這時會不畏危險,所以讓人以為他們很勇敢,但在真實的背後,他們其實想回歸到太母的子宮裡,會一直抱持著這種願望直到死亡。
  稍微頑強一點的少年不會就這麼死去,他們會在突然沉淪之後,暫時過著沒有作為的生活,但是一轉眼又會以新型態往上升。他們會今天談馬克斯,明天談佛洛伊德,穿梭於各種華麗的活動中,但是其中一個特徵就是沒有連貫性。(請參照圖六)
  這些永恆少年,很明顯都和母親在心理上有強烈的連結,這裡所說的「母」可以不是真正的母親,而是一種「代表母親」的存在,這種關係的強度在於戀母情結的強度。他們因為這個原因,多少都有唐璜情結,也就是同性戀的傾向。他們在女性身上尋找具有母親力量的女神,雖然找了一個又一個對象,但是當他們知道對方只是普通的女性時,會為了繼續尋找女神而不得不再去找其他的女性。換言之,當他們沒有建立一定程度的男性性格時,會在同性團體中尋找安定,透過得到同性伴侶而獲得滿足。這裡針對永恆少年似乎談得太多,但是如果要思考日本人的心理,就必須了解到這是一個重要的原型。現在讓我們回到浦島的故事。
  我們是否也可以認為浦島和母親的關係非常密切,屬於永恆少年呢?這是一位四十歲的少年。如果依照民間故事的描述,這位四十歲的小孩一個人出海捕魚,卻沒有捕到一條魚。在《風土記》中,「揚帆出海,釣三天三夜而沒有釣到一條魚」。海是如此廣大無邊,以其中蘊藏萬物的意義來說,可以說代表著人類的下意識。一個人孤獨地在海上且釣不到魚的狀況,正和心理學上的「退行」(Regression)狀態吻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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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 乙姬──永恆少女
  《風土記》中清楚描述嶼子和龜姬結婚。但是在一般人熟知的浦島太郎故事中,根本就沒有讓人想像浦島和乙姬結婚的餘地。有關浦島的民間故事中,僅形容「乙姬小姐的身邊有許多漂亮的女孩子伺候小姐穿和服」,而沒有提到結婚的部分。為什麼乙姬沒有被視為結婚的對象,這種演變又是從什麼時候開始的呢?
  有關浦島結婚的情節,在平安時代的《浦?子傳》和《續浦?子傳記》這些故事中都有出現,但有趣的是故事中並沒有使用《風土記》中「龜姬」的形象。像《浦?子傳》是形容「靈龜變成仙女」,用仙女或者神女來代替龜姬這個角色。故事中在描寫仙女的時候用「與楊貴妃、西施無異」形容,非常明顯是受到中國的影響,高木敏雄針對受到中國影響的部分提出疑問。有關仙女變成烏龜去接近浦島,更被認為不是清淨高潔的仙女會做的事情。他對這一段非常火大,因為「仙女就算被浦島的眉清目秀所吸引,又怎麼會放棄這些仰望仙女的道士們,變化成烏龜潛進汪洋大海,出現在波浪江洋之中,求取一個漁夫的歡心,這真是讓人不能理解」。高木的說法和原始版本《萬葉集》中敘述的長歌很接近,但是對於我來說,與其說想要尋找原來的版本,不如說對於龜姬之形象隨著時代改變的這個部分更有興趣。
  日本人對於仙女或天女的印象,就像高木所說的一樣,認為其必須和色欲絕緣、純潔無瑕,久米的仙人故事也描寫到這一點。但是另外一方面,卻又認為戀愛的理想境界就是道教中描寫的理想世界。浦島的故事很可能傾向後者,受到類似《遊仙窟》的影響,所以加上仙女登場的情節。但就像前面所說,畢竟描寫和仙女結婚這種情節對於日本人來說過於強烈,因此雖然將龜姬改為仙女,但是省略掉結婚的部分。為了切斷原本故事中烏龜變成女性的那種肉體性形象,讓仙女更趨近仙女,所以創造了一個無法與結婚聯想在一起的乙姬形象,也就是說把龜姬中的龜和姬徹底分開。
  在日本人的心目中,當想到一位沒有肉體性、無法想像與其結婚的美人時,腦海中就會浮起輝夜姬的形象。這位美麗的女性和那個主動求婚的龜姬完全相反,她拒絕五位貴人的求婚,飛升到月亮。相對於龜姬潛沉在大海,輝夜姬則是住在天上。日本人所熟知的乙姬,就是將龜姬和烏龜脫離關係之後,加上輝夜姬的印象所塑造出來的。
  和輝夜姬類似的小說有「羽衣傳說」,在民間故事中則有「天人妻子」(大成一一八)這一類的故事遍布全日本。這種描寫住在「天界」的女性出現在下界的故事,在全世界都可以見到。在西洋故事中,這些女性並不是來自「天界」,她們多半是公主,因為魔法而變成天鵝等,這種「天鵝湖」(swan maiden)類的傳說故事,如同榮格夫人(Emma Jung)指出的,歷史非常悠久,以文獻來說,要以《吠陀經》的故事為最古老。這種美麗的女性形象存在於全世界的民間故事和傳說故事中,不勝枚舉。現在介紹一個反應出日本人心目中女性形象的特殊傳說故事。
  這是《風土記》中一個叫做「奈具神社」的故事,有八位天女在真奈井那裡沐浴。看到這個景象的老夫婦把其中一位天女的衣服藏起來,天女因此不能飛回天上,只好成為這對老夫婦的養女。這對老夫婦因為天女的辛勤工作而致富,之後就把天女給趕走。天女邊哭邊走,當然也回不了天上,一直到在一個叫做奈具的村子裡面才定下神來,她之後就在那裡落腳。故事最後以「天女成為竹野郡的奈具神社裡的豐宇賀能賣命神」做終。
  這個故事的特別之處在於其中沒有出現天鵝湖的戀愛和結婚情節,這正是日本不同於西方故事的特點,並沒有王子出現在受到嚴苛打擊的女性面前,而她也不知為何就平靜下來,最後簡簡單單地成為神祇。如同浦島的故事一樣,其中完全沒有結婚的情節。總而言之,日本人心中所擁有的女性形象特徵,就是其中有兩個分離的形象,一個是住在天上的少女,永遠都不可能是結婚的對象,另外一個則是強調肉體面、住在海裡的龜姬。想要求得一位和男性在同一條平行線上、談對等戀愛的女性是一件頗為困難的事情。
  拒絕求婚、飛升上天的輝夜姬,和之前提到那位日本的永遠的少年堪稱是對等性的存在,她可以說是永恆少女,在此特別加上一段對於輝夜姬的聯想,這個聯想來自於許多故事都描寫輝夜姬是從黃鶯的蛋裡生出來的。比如說鎌倉時代的《海道記》中描寫竹林中的黃鶯蛋裡生出一個女孩,老公公將這個小孩視為己出地扶養長大,因此這個女孩既稱為輝夜姬,也有稱為鶯姬的。
  鶯姬這個名字讓人想起第一章「黃鶯之居」的故事,我因此產生以下的聯想:鶯姬=輝夜姬,是否是那位感嘆男性不可信賴、離世而去的女性所留下的孩子呢。她和母親一樣美麗,但是她從母親的經驗得知男性是不可信賴的,或者她是為了雪除母親的「恨」而來到這個世界。這麼一想就可以理解她為什麼出那些不可能的題目去刁難那些位居高官的男性。無視那些男性的迷戀、離開這個世界的女兒,可能是去和那個世界的母親相會,一起看著那些男性前仆後繼的失敗,正合掌而笑也說不定。這不是「鬼在笑」的那種捧腹大笑,而是輕輕用袖子掩著嘴笑著說:「唷,真滑稽。」正因為之前有隱身而去的「悲歎」,現在才有這種「滑稽」的笑存在。那些為了達成輝夜姬使命甚至失去生命的男性們,與其說是悲哀,不如說是一種滑稽。日本女性並不是隱身離去那樣軟弱地活著。
  日本人心中的女性形象有兩種典型,一個是早期浦島太郎中的龜姬,另一個是後期那個不可能與其結婚的乙姬。前者的形象之所以轉變成乙姬,其中一個原因可能是受到儒教「男女七歲不同席」的影響,再加上佛教故事的影響,添加烏龜報恩的情節,強調動物報恩的重點,同時將龜姬輝夜姬化,成為乙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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