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亞歷山大技巧：身心運用的優化之道》

　　在為亞歷山大先生的前一本著作《個體人類的建設性意識控制》（Constructive Conscious Control of the Individual）寫序時，我提到他的方法和結論符合最嚴格科學方法的所有要求，並且他也將這種方法應用於我們從未應用過的領域，超出了我們對自己、對自身和活動的判斷和信念。我曾說過，這樣的做法，其影響是使得身體領域的科學成果更加完整，他以這種方式實現了此一目的，符合了人類的利益。科學技術最主要在常做的就是控制它所涉及的能量，這是非常普遍的事。身體科學在對於掌握新的身體能量的能力方面具有成果驚人成果。然而，我們面臨的情況是嚴峻的，或許也是悲慘的。掌握身體能量是否就能進一步促進人類福祉？或者人類的幸福是否會被它破壞？越來越多的疑問隨處存在。最終，只有一種確定的方式可以在充滿希望和建設性的意義上回答這個問題。如果可以開發出一種能夠真正確保個人正確使用身心的技術，那麼，所有最終能量的自我使用形式所依據的變因將可獲得控制。亞歷山大先生已經發展出這種技術。

　　在重複這些陳述時，我完全瞭解它們的所有本質。我們的眼睛和耳朵不是那麼習慣於那些我們未能探詢意義或證據的不負責任陳述，因此很可能會對論述者提出其論述是否具備完全的知識責任和能力的問題。在這幾年大家時間重複循環這些問題之後，我呼籲各位必須重視亞歷山大先生原創的中央的和意識控制原則。那些不以系列性技術詞彙來解釋科學的人，將在這個方式中找到許多基本要素，這些要素是適用於各類研究領域中的科學方法的。他們將找到一個以長期持續的、耐心的、孜孜不倦的實驗之下所做成的紀錄，並且對於這些觀察的每一個推論都加以擴展、測試，並透過後續更多的細膩實驗進行修正；他們將會經由發現一系列這樣的觀察，發現我們的心智是透過觀察因果相對粗糙、粗暴、膚淺的關係來運作的，但這些因果條件是我們自我身心使用的基礎本和核心。

　　依個人立場來說，我對亞歷山大先生實在欽佩到了極點──基於原有的驚嘆和尊重感──因著堅持到底與追求全面及完美的個性，他才成就了這些極其困難的觀察和實驗。因此，亞歷山大先生創造了可能能夠真正被稱為生物生理學的東西。他的觀察和實驗必須在實際的身體功能、有機體的運作，以及在日常的生活條件下進行操作──站起來、坐下來、行走、站立、使用雙臂及雙手、發聲、使用工具及各種樂器等等。持續而準確地觀察生活與日常的活動，相對於在不尋常、及人為控制條件下觀察死的事物，兩者之間的差異就是事實與偽科學之間的差異。然而我們是如此習慣將「科學」與後者這類事物聯結在一起，但這與亞歷山大先生具備真正科學特質的觀察對照比起來，便明白為何是許多人之所以未能夠理解他的技術和結論，的一個重要原因即此。

　　正如我們所預期的，亞歷山大先生的實驗結論與生理學家對肌肉和神經結構的瞭解是一致的。但亞歷山大先生的結論為這種知識賦予了新的意義；事實上，這些結論讓知識本身是什麼變得明確。解剖學家也許「知道」每條肌肉的確實功能，也知道在執行任何特定動作時有哪些肌肉要參與作用。但是，如果他們自己無法協調所有參與的肌肉結構，比如坐下或從坐到站，以達到該動作最佳和最有效的表現──換句話說，如果他自己的身體使用是錯誤的──他怎麼能說自己完整而確切地「知道」了呢？馬格努斯（Magnus）透過可能被稱為外部證據的方式，證明了生物體中存在中央控制（central control）。但是，早在馬格努斯的研究之前，透過個人經驗，亞歷山大先生的技術在個人經驗中便對中央控制這項事實進行了直接和精確的確認。確實有過執行此技巧的經驗的人，透過他自己的一系列經驗「瞭解」了這一點。在亞歷山大先生的教學和發現中存在著的真正科學性質，可以安全地建立在這一事實之上。

　　科學發現事物的能力是藉由展現及測試其投射和指導一種新的、進一步的操控力量，讓我們得以感受到。我們能瞭解科學的發現不僅與先前的結果互相協調，而且新觀察到的物質能夠反過來提出進一步的實驗控制行為，以及一系列持續的新發展。作為一名學生，正是因為我的個人經歷能夠證明這一事實，我才確信亞歷山大先生的工作具有科學的品質，每節課都像是實驗室的實驗演示。在事件發生之前所做出的陳述及達成的方式會遭到人們懷疑──這實際上是不可避免的，因為，正如亞歷山大先生所指出的，人們判斷一個人的標準是需要再教育和調整的。每節課都會使這個過程更往前進一步，並以最精確和令人信服的方式證實他所提出的主張。隨著課程的持續，新的領域被打開、新的可能性被看見，然後被實現；我們發現自己不斷成長，並意識到無窮無盡的成長被開啟了。

　　從某個角度來看，我獲得了一個不尋常的機會，使我得以鑽研這項技術及其結果；，從實際的角度來看，我是一個笨拙、不靈光、進步緩慢的學生。沒有沒能快速和被看似奇蹟般的變化喚起感激之情，我卻在智性上被誤導了。我被迫在過程當中的每一步都仔細觀察，並對自己的操作理論產生感興趣。我這樣做的部分原因是我之前對心理學和哲學的興趣，部分原因是對我實際上練習進步狀況落後的補償行為。從理智上來說，在帶著來我已經擁有的任何知識──或者想法──以及我在追求這些研究時所得到關於心理應用原則的力量，我覺得自己經歷了生命中最感到蒙羞的經驗。當一個人透過執行一個看似簡單的行為，例如：坐下，且用盡了引以為傲的所有心理能力，就為了能找出他無法達到的方向，包括克制的方向時，這過程並不是一個能滿足虛榮心的經驗。但它可能有助於因果條件的分析研究，分析因果關係的阻礙性和正面性。因此，我的個人經驗證實了亞歷山大先生所說的關於心理─生理中身體和心理的整體性；關於我們習慣性錯誤使用身心的狀況；而這個誤用的部分會產生各種錯誤的、不必要的緊張以及能量的浪費；對於感官回饋的負面影響，在於我們判斷自己的依據；對於一些習慣行為必須無條件地去克制它們，而在克制習慣行為的同時會產生巨大的心理困難，還有，在建立了適當的身心協調性時，會產生道德上和心理態度的巨大變化。我要重申對亞歷山大先生的發現和技巧在科學性質方面的肯定，我這麼說並不是因為我自己經歷到「治療」效果，而是因為我用了理性能力來研究問題。在這項研究中，我發現我「已經知道」的事物──在理論信念的意義上──在哲學和心理學中──變成了重要的經驗，這些經驗為這些知識賦予了新的意義。

　　在當今世界中，顯而易見的是，我們已經能夠控制物理能量、熱量、光、電等，但卻未先擁有控制對自己我身心使用的能力。如果我們無法控制使用自己的方式，那麼對其他事物的使用會是盲目的；這還它也可能導致任何事情發生。

　　而且，如果我們對自己的習慣判斷是基於無效的感官依據，因而這個判斷被扭曲了──因為我們管理自己的習慣已經錯了，所以結果就必然如此──那麼當我們生活的社會條件越複雜，災難就會越大。結果，外在每額外增加一個額外的複雜性都可能會讓我們更接近破壞性的後果：現今世界的狀態悲慘地證明了這一事實。

　　帕弗洛夫（Pavloff）學校已經提出了條件反射的想法。亞歷山大先生的工作延伸並糾正了這個想法。它證明了某種基本的、中心的有機習慣和態度之存在，這些習慣和態度決定了我們所做的每一個行為，以及我們對自己的每一次使用。因此，條件反射不僅僅是任意建立的連結問題，例如鈴聲和狗對食物的反應之間的連結，而是回到有機體內部的中心條件。這一發現糾正了我們對於條件反射的既有概念。後者通常被理解為使個人成為被外部操縱而表扮演的被動傀儡。亞歷山大先生發現了一個能夠控制所有其他反應的中央控制，使條件因素處於有意識的方向，並使個人藉由所擁有的協調活動能力來獲取自己的潛力。他將條件反射的事實從原來大家認知的外在的奴役原則轉變為生命自由的方式。

　　教育是人類唯一確定擁有，得以依靠來引導自己的方向，。但我們陷入了惡性循環。如果不知道是什麼構成真正正常和健康的心理─生理生活，我們所宣稱的教育很可能是錯誤的教育，我們可以絲毫不誇張地說，在家庭和學校中養成性格和品格的每一位認真的學生都知道，這種可能性已經是多麼頻繁和多麼可悲地發生著。亞歷山大先生的技術為教育者提供了一種心理─身體的健康標準──其中包括我們所謂的道德。它也提供了「使用正確的方法（means-whereby）」，這個標準可以逐步和無止境地實現，成為受教育者擁有的意識資產。因此，它為所有特殊教育過程的核心方向提供了參考條件。它對與教育的支持關係一如教育本身對本身與所有其他人類活動的承載相關的教育具有相同的關係。

　　因此，我必須再三強調，當我看到本書附錄中亞歷山大先生與他的同事們開設師資培訓班的的消息時，心底升起了許多希望，以及，我認知到這項工作必須獲得足夠支持的重要性。在我看來，它包含了所有教育所需的新方向的承諾和潛力。

約翰•杜威，寫於1939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