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孩子說「不」，才會去做：法國父母最信任的育兒專家協助你聽懂孩子的語言》

馮絲瓦茲．多爾多（Françoise Dolto, 1908-1988）這位法國家喻戶曉的小兒科醫師以及精神分析師，終於要與台灣讀者們見面了。

第一次聽到多爾多的名字已經是二十多年前，當時我在巴黎大學教育學院求學，一個風和日麗的初秋，巴西同學克莉絲汀娜（Christina）說起馮絲瓦茲．多爾多，看我一臉茫然反倒讓她驚訝：「妳在台灣沒聽說過這位法國的精神分析師嗎？!……她在我們巴西心理學界、教育界可是影響深遠呢！」於是我跑到圖書館裡查閱相關書籍，馬上就對這位心理醫師大為折服，深深感動不已。心裡響起的第一句話，就是：「真希望有一天台灣能夠有多爾多著作的中文譯本！」而婚後第一年聖誕節，丈夫知道我很欣賞多爾多，就選了「當孩子出現」系列（Lorsque l'enfant paraît）精裝合輯送我當禮物。

到底這位作者有什麼特點立即深深地吸引了我呢？我想是感覺到一位實踐者的真誠與人性關懷穿透文字傳遞出來，簡單直接精確又深厚，同時驚訝地發現呼應了我從自己母親那裡承繼的教育基礎。不曾想過會在另一個國度由另一種文字寫出自己母親的教養態度，讀著多爾多的書，既被啟發又是如此熟悉，像是在法國遇到了另一位母親似地，著既興奮又感動。兩位母親堅定開朗的特質，平易、睿智、充滿慈愛讓我如沐春風。

馮絲瓦茲•多爾多是誰？
馮絲瓦茲•多爾多出生於一九○八年巴黎第十六區，一個有七個孩子的傳統天主教富裕家庭，她排行第四。在她還不滿十二歲時，十八歲的姊姊賈克琳死於癌症。悲痛欲絕的母親責備她沒有虔誠祈禱，要對姊姊的死亡負責。多爾多就在這樣的陰影裡充滿罪惡感地長大，她了解痛苦的感受，對那些自己無能為力而受苦的人充滿同情。母親不希望她成為一名醫生，認為那是一個不適合女性從事的職業，她勇敢堅持獲得了學士學位並繼續修習護理學，然後研習醫學。一九三九年，以「精神分析與兒童醫學」為題通過論文答辯後，多爾多開設了自己的診所並在醫院工作，同時與拉岡從事精神分析，還參與創建了巴黎佛洛伊德學派。拉岡與多爾多在工作上是完美搭檔，一個擁有概念能力，另一個富於臨床經驗，彼此信任欣賞。多爾多曾經直接地對拉岡表示：「你的演講，我聽不懂！不過偶爾當我聽懂的時候，覺得真是精采！」拉岡則回答她：「沒什麼好聽懂的，因為我的理論妳都實踐出來了。」拉岡會把最棘手的病患交給多爾多做臨床治療；他賦予多爾多法國兒童精神分析學創始者的地位，並且肯定她的語言溝通奇蹟。多爾多認為從孩子出生的那一刻起，就可以開始跟孩子說話。

一九七六年至一九七八年間，多爾多在法國公共綜合電台製作了「當孩子出現」廣播節目，為父母們的育兒問題解惑，中肯又專業地傳達一些教養的基本觀念、態度與建議。這個節目馬上大獲好評，大家爭相收聽。她讓精神分析走入家庭，傳遞聆聽溝通、通情達理與愛的藝術。聽孩子表達，跟孩子說話，改變了成年人看待孩童的視角。她認為教養的意義就在於協助孩子成長，培養孩子獨立自主的能力。在她的一生中，寫作和談論的主題都是朝著關於嬰兒和孩童的方向發展，與父母一起協助孩子成長，將孩子視作一個「完整的人」，具備表達能力，教育孩子有責任感，知曉權利與義務；提醒大人尊重孩子，不要強加給孩子罪惡感。曾經有觀眾問她，身為親子專家在與自己的孩子相處時，一定有別於一般父母相當得心應手吧。她的回答是，儘管自己的專業，在面對自己的孩子時，她就是一個普通的母親，與所有的爸媽一樣，也會有不知所措的時候。她不以專家或全知者自居，讓自己永遠是個學習者，偶爾也會很幽默地說：「如果大家都同意我的觀點，就表示我說的話不有趣。」她一再強調自己是從孩子們身上學到豐富的專業知識，孩子才是她的老師，教她聆聽、教她如何去了解。而大人不僅僅要和孩子說話，最重要的是，對孩子「說真話」。

由於廣播的大獲好評，多爾多後來根據這些對話紀錄，出版了三本與廣播節目「當孩子出現」同名的系列書籍。她一直試圖希望以「通情達理的態度，來協助遭遇到困難的父母，將一些常識帶入親子關係裡」。可惜這個節目因為電台政策改變，驟然而止。在停播事件之後，一九七九年起，多爾多創立了「綠房子」，這是一個接待父母及幼兒的機構，目的是讓孩子有一個學習社會化的地方。多爾多越來越知名，也越來越受歡迎。她讓大家知道了自己在精神分析方面的工作，尤其是在與幼兒的關係上，帶來了超前時代的創新。

馮絲瓦茲•多爾多從小接受的是嚴格的傳統教育，在已故姊姊的沉重陰影下長大。她努力從這些價值觀中解放出來，希望給孩子一個自己不曾有過的自由。她有三個孩子，大兒子卡洛斯（Carlos）是綜藝歌手演員，二兒子凱栝赫（Grégoire）是造船工程師，最小的女兒卡特琳（Catherine）也是醫師。他們對母親印象最深刻的是她快樂的個性，以及與她一起談話和遊戲的時光，她會回答孩子們提出的所有問題，即使是最大膽的問題。他們也很感謝母親從未嘗試對他們進行精神分析——感謝她一直知道如何陪伴在他們身邊簡單地做個母親，並且提到母親無論在公眾面前或者在家裡，都是表裡如一的人。曾經有記者專訪卡特琳，問她：會不會厭煩一直活在自己母親的陰影裡。卡特琳微笑地回答：「我自己倒覺得一直活在母親的光輝中。」

即使身受肺纖維化之苦，馮絲瓦茲•多爾多還是一直工作到去世前的兩個月。一九八八年八月二十五日臨終時，她說：「我已經付出一切了。現在讓我一個人靜靜地離去吧。讓我第二次誕生吧。」她要求在自己的墓碑上刻著教宗若望•保祿二世的召喚，「不要害怕」。今日法國各地約有兩百所左右的學校以馮絲瓦茲．多爾多命名，紀念她畢生的貢獻。

媽媽，多爾多，孩子與我
我的母親來自中國北方詩書世家，戰亂流離到了台灣，擔任小學基礎教育。她對孩子一直有最大的尊重，有敏感的心和強烈的意願去理解孩子；她堅持教育是良心事業，要有傳教士的熱誠，認為家長們把珍貴的孩子交到自己手中，她很了解自己的專業使命。熱愛教育工作的母親不只教學扎實活潑因材施教，並且鼓勵學生們適情適性地發展自我， 與孩子們相處得非常融洽，大家都能感受到她的誠意與溫暖。而她也一直不忘感謝豐富了自己生命的學生們。母親常會跟我生動敘述著學校以及學生的事情，或者跟我討論自己的想法與做法。每當她遇到困惑不解的時候，就會說：「總是有原因的，我來想想怎麼解決問題。」多爾多也是鍥而不舍總是希望找出原因進而解決孩子與父母親的困難。這兩位女性都能在遇到問題時，冷靜實際地分析，不為問題表徵所誤導，以她們的專業與通達來安撫、建議、鼓勵當事人找到解決之道，也會傳授一些很實用的方法。在日常生活中，她們一直都是滿懷著敏銳的好奇心，善良靈動又喜歡與人談笑交流。

養育就是一代接著一代，等到我們自己生兒育女，孩子讓我們連結到自己的生長經驗，也開啟我們學習為人父母的旅程。育兒之初，我曾讀到「成為母親就是把一個女性推到瘋狂的邊緣」這句話，讓我了解為人父母是項「不可能」的任務，不過也正因為如此，我們可以試著尋找出一些「可能」的做法跟孩子一起過日子。陪伴孩子慢慢成長的過程中，我常常把自己當作牧羊人，學習尊重平等，陪伴照看傾聽了解，傳達自己所知所感，也接納他們的想法看法。珍惜與孩子相處的日常生活，點點滴滴日積月累的親子經驗，過程中遭遇過很多困惑，更共享了無比的喜悅。我在母親的養育中以及閱讀思考多爾多的著作裡得到啟發應證，充實了自己為人父母的信心。時時鼓勵我面對自己孩子的出現、陪同他們成長，也像與每個階段的自己一次又一次地對話，與孩子關係親密又要有分界，盡量尊重彼此的獨立自主。

二十多年過去了，當初閱讀時的悸動多已平靜下來。再次詳細閱讀這本書，才發覺很多理念已經潛移默化地融入到自己的生命經驗中，如同親身實證一樣。翻譯這本書不僅實現了自己多年的心願，也像在回顧自己的某一段生命歷程。每次翻譯都是不同的經驗，本書是教養問答的紀錄，雖然口語化，但用詞精確。我上網找了多爾多的訪談影片，在空閒或做飯的時候反覆聆聽，希望能夠掌握作者說話的方式、語氣，精準到位地傳達出多爾多的本意、理念與態度。本系列第一集以《孩子說「不」，才會去做：法國父母最信任的育兒專家協助你聽懂孩子的語言》為書名，呈現給大家。由書中實際接觸孩童得到的寶貴經驗，多爾多建議：「每個人都要為自己的問題尋找答案」、「教育孩子並不是完全投注在孩子身上而忽略自我，更不是忽略自己的伴侶、忽略其他的孩子以及社交生活」、「父母與孩子之間的矛盾，都是因為孩子在面對別人要他們做事情的時候，沒有說『不』的自由」……現在請讀者們參考作者的專業常識，伸展自己的經驗觸角來開啟與孩子的互動，繼續豐富時時在演進的親子之旅。

感謝心靈工坊編輯團隊，總編輯徐嘉俊先生的專業選書，編輯裘佳慧小姐的悉心執行。特別要感謝當年協助多爾多廣播節目製作的女兒卡特琳•多爾多醫師書信往來裡清晰的指正說明、應邀書寫中文版推薦序並且提供照片。感謝Bruno Mortgat先生以及好友Sonia在翻譯上的大力協助，討論交流的過程中，總是讓我學習許多。也要感謝親友們的關心鼓勵。

最後 感謝
先母孫萍女士
父親單汶先生
為子女以及台灣基礎教育的耕耘

單俐君
二○二二年五月十八日於法國